昨晚和一帮狐朋狗友过了点灯红酒绿的生活。迷迷糊糊中,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——遂想起了贪欢兄,他的名字一响贪欢,应该是化之于此吧。他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一年了。
我和贪欢兄唯一的一次相见,是在2008年夏天的一个饭局上。在此之前,我并不认识他,甚至在网上也不曾有过交往和联系。那次我走进酒店的包间时,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里面,他面目清秀俊朗(这与我后来在网上看到他的照片时的感觉有些不同),但神情索然。他身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,很象一个公事公办的机关干部。
他与我都不是那种“人来疯”象话痨的人,我刚进去时,我们彼此都像是在接受对方的面试,略显拘谨。他问我来自哪里,我回答了,并亦问了他同样的问题。他说他来自沙洋,他的这个回答象在黑暗中划燃了一根火柴,一下子拉近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。因为,我曾在沙洋策马扬鞭,浪迹三年,所以提起沙洋的踏平湖、胜利街、五一路等等,我亲切熟悉得犹如自家的那几垄菜地。
我便与他谈起沙洋来。我向他问起一些关于能引起我对沙洋美好回忆的问题:踏平湖边还有很多人钓鱼吗?那座老电影院还在吗?汉江的水还是又蓝又清吗?江边码头的趸船还是那么蔚为壮观吗?……他都一一做了回答。他向我说起沙洋时,神情落寂,很有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之感。他说沙洋已经没落了,世风日下,人心不古。然后他说现在的离婚率真高,很多女人贪图享受,离婚就是为了嫁给有钱人,在沙洋就有很多这样的人。虽然在我生活的周围也有未婚女性为了钱财,给男人当二奶小蜜的,但贪图物质享受而离婚再嫁的,我在现实生活中还没遇到过。但我并没有反驳他的观点,在他冷峻的外表下,我看到了一颗忧世的心。这让我对他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——就像《笑傲江湖》中的曲洋和刘正风一样,如果假以时日,我想我一定能和他合奏一曲《笑傲江湖》。
我与贪欢并没有深入的长谈,参加宴请的人就陆续进来了,宴会开始了。贪欢在宴会上极少开口说话,喝酒也是浅尝辄止。席间有宾主说他身体不好,劝他不要喝酒,但他依然很庄重地为在座的每个人敬了一次酒——而我们既不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,也不是工作上的上下级,他完全可以不敬酒的。我在庸常的生活中已经习惯了“感情铁,喝出血”的虚与委蛇,但贪欢的那次敬酒给我很大的震撼:贪欢是一个“讲礼”的人,礼仪是一个人品格和教养的表现,好的礼仪给人以无言的力量,它可以使我们喧嚣的心灵,归于温馨宁静。
宴会结束后,众人各自散去。在归途中有位朋友告诉我,那个人就是一响贪欢。此前我也曾在网上看过一响贪欢发的一些帖子,对他的插科打诨,嬉笑怒骂和幽默睿智,留有深刻的印象,却不意现实中的他是如此的沉默——虽然有人会用他那时身患重病来解释。但在我看来,一个表面嘻嘻哈哈的人,其实内心大多都是有隐痛的——或是顾影自怜,或是壮志难酬,或是忧国忧民。
只可惜我与贪欢兄只有此一面之缘,“终生的所有,不惜获取霎那阴阳交错的交流”,至此一别,阴阳相隔。贪欢兄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一年了,在喧嚣的尘世中,我时常觉得寂寞,我想如果我与贪欢兄不是阴阳交错,我们一定会“呼儿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”。
钱钟书说过,真正的知音,有些时候是隔着宇宙,彼此都不知晓的。很幸运——至少,我是知晓贪欢兄的。
|